向香尘泣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留白(一)

        可怕,就是栾佳对德云社最深刻的印象,明明是最愉悦人的行业和地方,却给她留下了十年间都难以磨灭的恐怖回忆。

        栾云平知道妹妹的性子和自己截然不同,她生来温婉,处事甚至有些软弱,加上五官柔和身材纤瘦,说话轻声细语,整个人透着一股温吞,他也清楚妹妹的心事,所以事情已经过去多年,和她闲聊时仍然默契地从不提起德云社。

   

        栾家,客厅。
        “妈,妹妹年底也不过二十三,您替她打算这么急做什么?她多陪您两年不好吗?”

        栾母翻着手里从相亲机构那里收集来的一摞照片,语气中满是骄傲,
        “你妈不是迂腐的人,我闺女的条件当然不用急,可是她的性格你也知道,连大声说话都从来没有,受委屈受伤了又不吭声。”
        说罢又叹口气,“知女莫若母,除非和她性格相似又真正欣赏她疼她的人,其他的只怕将来都会让你妹妹难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 栾云平心知肚明母亲说的是实话,可是良人难寻,知人难知心,此刻只能轻声劝慰着操心的老人。

        北京的春初一如以往,暖阳伴随着大风,刚刚回国的栾佳心里也如这天气一般燥燥的。
        陪郭麒麟逛着街,撞见一场车祸,受伤的人被送去了医院,地上一小滩血触目惊心。
        栾佳早有防备,郭麒麟又替她挡着,饶是这样她也瞥见了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 “佳佳,佳佳!”
         郭麒麟有些担心,
        “你没事吧?咱们不买东西了,我送你回去吧……”
        栾佳眼前阵阵发黑,心口难受,想让自己尽量不去想,可是血腥味丝丝钻入她的鼻子,连同可怖的回忆,逼着她要她投降。
        “大林,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郭麒麟半搀半扯拉着不敢睁眼的她走了一段,渐渐远离了让她晕眩的地方,
        “睁开眼吧,没事吧没事了……”
        本就细微的味道渐渐消散,栾佳抬起眼皮,最先看到的就是郭麒麟那张担忧的脸,不想让她担心,无力地挤出一抹笑,
        “嗯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佳佳,怎么感觉你晕血比出国前更严重了,在国外又发生过什么事吗?”
        “没有……只是在国外想家,总是睡不好,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,又做噩梦梦见小时候的事,来来回回的,对那些画面印象反而更深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别的女孩儿的十二岁,可能梦幻可能酸涩,但都是青春靓丽的,一片叶一朵花都美好至极,单纯至极。
        她的十二岁却开始在满眼可怕的猩红中,冰天雪地的深夜,清冷的大街上,扎进皮肉的碎片,疼痛难忍的嘶吼,一个男人沾染了血而模糊的脸,这些场景,成了缠她十年的噩梦。

        栾佳避无可避,用软嫩的身躯迎上去,跟家人朋友倾诉过,就算亲近如自己的父母哥哥,或者从小就是同学一起长起来的郭麒麟,没有人能真正理解。
        她谁都不怪,开始还觉得自己可怜,又忍不住去想受伤的那人,觉得那天晚上的其他人包括哥哥,都比自己可怜得多,
        久而久之学会了自己排解,后来,排解就成了习惯和理所当然,除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晕血,一切都一如以往。

        “大林,晚上你们是不是有庆功?”
        郭麒麟扶着栾佳的小臂,没敢松劲,
        “嗯是,栾哥还是组织人,怎么,你不是从来不肯去德云社的所有活动的吗?”
        父亲的爱徒,德云社现今肱骨的人物栾云平唯一视若珍宝的妹妹,长相出众,性情讨喜,本该和后台其他师兄弟的妹妹或女儿一样或者更甚,是可以自由出入后台被珍惜也被拿来当包袱的宝贝,可栾佳偏偏不同。

        “你说说你,小时候不在北京跟德云社不熟也就算了,怎么后来也从来不到我们后台来玩儿,我请你你不来,栾哥叫你你也不来,
        后来倒好,干脆出国了,怎么着,这回要不要跟我过去,是另外找的场子,不是那乱哄哄的后台,你要去了啊,栾哥和我爸一定都很高兴……”
        郭麒麟嘴上数落,心里还是很想让她跟自己一起过去的,毕竟连父亲都总是念叨着想见见长大后的栾佳。

        “郭麒麟,”栾佳细细软软地叫了一声。
        “怎么啦?”
        “有没有人说过你嘴很碎?”
        “……”
        “看你这表情就知道肯定有,给你捧哏的不知道是哪位,碎嘴子的大少爷,哦不,大小姐,伺候好了也着实不容易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嘿我说,你这话讲不讲理,我这儿好心请你这位姑奶奶去,你怎么反过来编排起我来了?碎嘴怎么了?你去问问我那捧哏,他敢不伺候着吗?他巴不得小爷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“我去。”
        郭麒麟有些震惊,“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又在国外,怎么学的这种话?!”
        “我说晚上我去,不是那个我去……”
        “真的啊?”郭麒麟语气中充满不确定。
        “真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 本来就没什么忌讳极深的,一些过去,随着时间推移和状况的好转,早就不是现在的德云社会害怕到避之不谈的了,曾经伤人至深的背叛和决裂,也在众人心中变得远没有现在重要。
        栾佳看着在自己面前言笑晏晏比以前开朗好多的郭麒麟,觉得自己也实在应该走出这一步。
        她二十三了,不再是那个只知道任人紧抓着手被染上疼痛却只知道哭的小姑娘了,起码重新去见一见带给自己全部恐惧和悸动的那个男人,应该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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